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1
孙远气势汹汹地冲进医生办公室,身后还跟着徐书娟。
他径直冲到宁静尧面前,出声质问:“我儿子的手术到底是谁做的?!”
“为什么这么问?”宁静尧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他来者不善。
“医院,名声在外,怎么给我儿子做个手术,还能搞个颅内感染,感情你们挂羊头卖狗肉,我挂个副主任医师号,你们弄个小医生来糊弄我!”
宁静尧拉过椅子,安抚他:“你别这么激动,坐下来慢慢说。”
“慢慢说,你们有什么好说的?”孙远越说越激愤,“你别指望忽悠我,我都听到了。”
他刚才去找刘立文,想问他儿子的细菌培养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谁知道没找到刘立文,却听到两个医生的对话。
“你说那个小孩的颅内感染跟刘立文有没有关系?”
“不好说。但是这手术要是宁医生做的话,肯定不会是现在这样。”
“我也觉得,这种手术术后颅内感染的概率太低了,还是他的水平问题。”
“谁知道呢,听说刘医生是他们住院医师里面能力最好的,他这个水平不应该啊。怎么感觉还不如我们这些来进修的?”
两人的对话引起了孙远的注意,他过去问他们:“你们说的是不是孙跃鹏的手术?”
他们立马对了个眼色,否认了他的猜测,并迅速离开。但两人的闪烁其词更加让他确信,他儿子的手术就是刘立文做的。
“宁医生,”孙远一屁股坐下来,“我们是信任你,所以才在那么多医生选中挂你的号,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吧?”
“孙跃鹏的检查结果还没出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还不能肯定,”宁静尧解释说,“如果你们有什么想法,至少等结果出来。”
孙远理直气壮地说:“我有想法不应该吗?我既然挂了你的号,自然是想让你来做手术,我要想随便找个小医生给做,我不会直接挂他的号?还省几十块钱呢!再说了,这是开颅手术,又不是消个*缝个线,那是谁都能做的吗?!”
患者可能不清楚,医院来说,从来没有任何规定,谁接的诊,这手术一定就是由谁来主刀。患者可以提出要求指定医生,但是在没有明确请求的情况下,根据病情,只要是能胜任的医生都可以主刀,科室也会根据各种实际情况来调整医生。
况且,带教本来就是医生工作内容的一部分,一个年轻医生从助手走到主刀的位置总会有第一次,而就这例手术本身而言,刘立文的操刀过程宁静尧看得一清二楚,无论是判断还是操作,他都不存在过错。
但如果像孙远一样理直气壮地把这番话说出来,无疑是激化矛盾,宁静尧心平气和地说:“手术全程我都在场,刘医生是完全能胜任这次手术的。”
“胜任?!”孙远不依不饶,“胜任还能颅内感染?这根本就是操作不当的手术事故!”
“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颅内感染还没有定论,等检验结果出来,我们再具体分析情况。”
“如果不是我碰巧听到,谁知道你们能这么糊弄我们?就算结果出来又怎么样?还不是仗着我们什么都不懂随便忽悠我们?”
“话不能这么说,”宁静尧说,“我们也是受监督的,不是自己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
站在一旁一直没出声的徐书娟,突然发声,她紧紧盯着宁静尧的眼睛问:“宁医生,我只想问一句,你能跟我保证,刘医生的手术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宁静尧毫不闪躲地回视着她,“我可以负责任地说,他的操作没有任何问题。”
“好,”徐书娟点了点头,“既然你敢保证,我就相信你。”
“相信什么?你就相信?”孙远叫嚷着,“你不心疼你儿子?医院多受一份罪,你个傻逼。”
“你以为我不知道?!”徐书娟的愤怒破口而出:“你是心疼你儿子?你是怕时间拖长了,耽误你去办离婚。怎么,等不起?那边催得急?”
“离婚是你亲口答应的,你别想反悔!”
“怕我反悔?”徐书娟冷笑一声,“既然你这么急,我就拖着你。什么时候高兴我什么时候离。”
“神经病!”
“你最好别惹神经病。”徐书娟的笑容里带着鱼死网破的狠厉,继而化为轻蔑:“姓孙的,你要是聪明的,就想着方儿把我哄高兴,要不然,把我逼急了,我死也要拉上你垫背!”
“你再说一句!”孙远指着徐书娟的鼻子,眼看着要冲上来,被宁静尧一把拉住了胳膊,他挣脱着还要往徐书娟身上扑,幸好楼层的保安听到争吵声已经赶了过来,几个人一起架起孙远,把他拉了出去。
2
孙跃鹏的情况还要从几天前说起。
这个七岁的男孩三天前的上午在小区院子里玩沙的时候,因为位于司机的视野盲区,被驶入小区的汽车撞到了头部。
孩子比较幸运,医院的时候,神志清醒,神经系统检查也未发现阳性体征,只是右侧额顶部被撞进一个窝,在医学上叫做闭合性颅骨凹陷性骨折。
CT检查骨折位于非功能区,也没有发现脑组织损伤;骨折面积4.2×4.8厘米,骨折片下陷1.4厘米。此外,头皮上有2.5厘米的擦伤。
虽然没有伤到脑组织,但凹陷的骨片如果不复位,影响容貌只是一方面,重要的是骨折片压迫脑组织可能引起神经功能障碍,导致患者以后发生癫痫。
因为头皮有擦伤,为了避免擦伤处的炎症灶,手术后炎症蔓延到颅内引起颅内感染,所以,孙跃鹏的原定治疗方案是先进行抗炎治疗,再根据炎症消除情况择期手术。
但是前天半夜,凌晨三点多,孙跃鹏突发癫痫,既然出现刺激症状,手术就要尽早进行。原定的择期手术便改在了昨天上午。
查完房,宁静尧决定把这台手术交给刘立文。
在其他一起查房的一众住院医师们惊诧的目光里,刘立文自己也有些错愕。
而对宁静尧来说,让刘立文做主刀并不是他的一时兴起。从资历上来说,医院的时间并不十分长,但是他的表现却很难不让人注意到他。
每天早晨六点半,医院,直到七点一刻左右,其他住院医师们陆陆续续来到办公室,这期间,他可以整整地翻上四十五分钟的病历。
起初,当然是有人看不惯的,冷嘲热讽地说他“新来的就是爱表现,可惜啊,大牛们看不见。”
后来见他风雨无阻地每天坚持,便也承认他是真心沉迷于研究病例,而不是装腔作势地另有所图,渐渐地,冷嘲热讽变成插科打诨,孤立他的同伴们也变成了理解之外毫无恶意地调侃或是损他几句。
而宁静尧对他另眼相看,是因为他发现,在每次的查房过程中,刘立文经手的每一个病人什么病情、何时入院、诊断结果是什么、有没有过敏史或是特殊病史、重要的化验和影像结果、何时手术、术后情况...他都能如数家珍一般道来。
和其他查房时喜欢讲解的医生不同,宁静尧更喜欢提问,针对病情引申出各种问题——为什么要做这项检查;出现症状的潜在病因可能是什么;哪些体征的数值异常暴露出可能的疾病……这个时候,是随同他一起查房的住院医师们最紧张的时候,却也是刘立文表现最亮眼的时候,熟识的专业知识,熟记着患者的病情,还有对专业知识前沿动态的了解,每每都让他能给出让宁静尧满意的答案。
还有一点让宁静尧感兴趣的是,刘立文随身携带着一个笔记本,很多时候,面对病情,自己有意或是无意提及的一个点,他都会掏出笔记本细致地记下来。
宁静尧曾经揶揄他表现得像一个呆板的实习生,可刘立文丝毫不觉得羞愧,反而真像个实习生一样一本正经地说:“师傅,我不记下来,晚点可能就忘了。我发现你说过的很多点,我当时不明白,但过后结合病史病历和检查结果来看,才发现你不是随便说说的。”
对这样的徒弟,宁静尧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用心培养,让他尽快独当一面。
所以,这并不是一次临时起意。
见刘立文错愕地愣在原地,宁静尧问了一句:“没信心?还是不敢?”
孙跃鹏入院时,根据CT和三维重建结果,再结合上孩子处于生长期,为了尽量避免手术瘢痕会对孩子造成不良的心理影响,初步定的手术方案是钻孔撬复术。
早在那时候,刘立文就把手术在心里演习了一遍。全麻下,头皮弧形切口,逐层分离头皮、皮下组织和骨膜,露出颅骨后,在靠近骨折边缘处的正常颅骨上钻孔,剥离凹陷骨折下方的硬脑膜后,经孔伸入骨撬板,撬起骨折片复位,缝合皮下组织和头皮即可。
虽然手术简单,风险不大,但他从没主过刀。做主刀就意味着他是手术的主要操作者,责任重大。不仅要有过硬的手术技术,还要具备遇事不慌、随机应变的处事能力。
面对师傅的信任,他除了跃跃欲试的兴奋,更多的却是忐忑。
“相信你自己,你没问题的。”
在宁静尧的肯定和鼓励下,刘立文慎重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当然,觉得这件事突然的不止刘立文自己,就连李安泽也觉得不妥,拉过宁静尧私下说:“虽然我知道小刘资质不错,他的努力大家也看得见,可让他主刀有点太早了,这件事是不是应该稳妥一点?”
“凡事都有第一次嘛,”宁静尧说,“既然你也觉得他资质不错,为什么不能提前给他机会呢?”
“可他毕竟年资短,手术经验不足。”李安泽说,“还记得我们那会儿,不攒够年资,跟过大量的手术,却只能在一助的位置上一直呆着。”
宁静尧戏谑道:“看看看,一脸的委屈,说明你也觉得这样不合理。”
李安泽正色道,“现在轮到我自己带学生,才理解了存在即合理。质变一定是在量变的基础上,任何技术都是如此,更别说我们面对的是活生生的人,随时都可能有突发状况。不说我们以前,就算现在,也没有谁在规培期内这么短的时间就能主刀的。”
“这事吧,得因材施教。”宁静尧说,“他当一助也有些时间了,这种二级手术按说他是有权限做的。咱们不能用同一个标准去衡量所有人。培养一个优秀的医生那么难,如果他有能力,却被卡在年资上磨时间,那是对人才的浪费。”
“你可想清楚了,手术要万一有个闪失,不止他,你也有责任的。”
宁静尧看李安泽欲言又止,轻松地说:“你放心吧,我在旁边盯着呢,万一有突发情况,那肯定还是由我来,这还用说吗?”
李安泽斜他一眼:“我们那个讲原则的宁医生去哪了?”
“这就是我的原则。”宁静尧说,“我要是觉得他不行,他就算在一助的位置上待十年八年都不行,但我觉得他行,那时间就不是问题。原则绝对不是拘泥于条条框框。”
李安泽摇摇头:“怎么说都是你有理。”
天知道他有多羡慕宁静尧可以毫无顾忌地坚持自己。
3
临进手术室前,刘立文再一次告诫自己: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这不只关系到自己的能力,也关系着师傅的颜面。
这一天,从他学医开始,就想象过无数次。如同遥望一座高峰,一路踽踽独行,只为了早日登顶,而如今,他终于到达了山脚下。
他比想象中更快地冷静下来,是的,他如今,只是在山脚下,能不能爬上去,半路会不会掉下来,今天不过是一个开端。
手术室突然变得比往日更庄重,已经麻醉的小患者安静地躺在手术台上,接下来的时刻如同一场盛大的传承仪式,他看见师傅走进来,眼带笑意,在师傅殷切的注视下,他与麻醉医生和手术护士完成最后一次三方核查,他平静地拿起了举轻若重的手术刀。
一切如他预演过的一样进行着,他将骨撬板伸入到凹陷骨折的最低点,试图撬起骨折片,但下陷的骨片并没有如愿被撬起来。他慢慢移动角度,依旧没有如愿。
刘立文看向师傅。宁静尧并没有上前,而是问道:“什么情况?”
“骨折片嵌插坚固,无法撬起复位。”思索片刻之后,他沉着应答。
“怎么处理?”
“改做骨瓣开颅复位。”
“具体点说。”
“用铣刀铣下骨片整复,恢复正常弧度后,再原位固定。检查确定没有活动性出血,然后缝合。”
宁静尧微微点了点头:“那就开始,愣着干什么?”
得到肯定,刘立文立刻放松下来。
“铣刀。”他转向助手,发出镇定的声音,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工具。
一个小时四十分钟以后,手术顺利完成,小患者被推出了手术室。宁静尧上前拍了拍徒弟的肩膀,夸了一句:“自信,冷静,表现得不错啊。”
刘立文突然觉得有些虚脱,“师傅,其实我刚才紧张得要命。”
“外松内紧就对了。你要真不紧张,说明你根本没当回事儿。”他对这个徒弟的表现已经很满意了。
“术前谈话的时候,我就跟孙跃鹏的家长沟通过,如果万一撬复失败,有可能会改为开颅复位。”刘立文回想道,“但那时从片子上看,我觉得撬复失败的可能性极小,没想到,第一次主刀就被我碰到了。”
“是我太盲目了。”他继续道。
他面色凝重,露出羞愧的表情,让宁静尧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应该是每一个有理想的医生成长道路上必经的心路历程。成长伴随着经验的积累,无论是技术上还是心理上。
“这台手术要是您来做,肯定一个小时就搞定了。”
“事后检讨吗?没完没了的。”宁静尧打破他的凝重,揶揄道:“怎么样,要不要留你一个在这儿冷静冷静,手术室温度低,正适合你。”
说完,他大步流星向外走去,走到门口,突然停下,回头笑道:“也别冷静太长时间,赶紧准备下一台。”
刘立文这才从兴奋、紧张又交织着对自己的表现不甚满意的情绪中缓过神来,冲着师傅消失的背影喊了一声“马上就来”。
4
今天早晨,孙跃鹏突然发起烧来,孩子情绪也变得激动,不时在病房里大哭大叫。
根据症状,极可能是术后颅内感染。但在现今的医疗环境下,像这种技术非常成熟的常见手术,发生术后颅内感染的情况已极其少见。
不自觉地,刘立文开始怀疑自己,是他操作不规范导致的颅内感染,还是因为手术耗时过长而导致的?他内心就像长出一口泉眼,不停地往外冒着忐忑。
“他额头的皮外伤,”站在病床旁,宁静尧跟他分析孩子的状况:“原计划三天的抗炎治疗,只做了一天,炎症灶没有彻底清除,术后又是常规的抗生素,可能伤口的炎症灶蔓延到颅内,引起的颅内感染。”
师傅这么一说,刘立文内心好受了一点。
一旁孩子的父母,也不让人省心,一听医生说是颅内感染,两个人又相互埋怨起来。
“你说有当妈的像你一样的吗,把儿子一个人赶去院子里玩,心怎么那么大!”孙远坐在靠墙的椅子上抱怨,看不出他有多心疼孩子,但看得出他对妻子的怨气很大。
“儿子是我一个人的?”徐书娟站在病床旁,朝丈夫吼道:“为什么他一个人在院子里玩,你心里没数?!”
“看你哪有个女人样儿,”孙远翻着白眼,“贤良淑德,要啥没啥。”
徐书娟也不甘示弱:“对,你倒好,吃喝嫖*,要啥有啥。”
“你们俩能安静一会儿吗?”刘立文看孙跃鹏缩进了被窝里,忍不住喝止他们。
两个人不情不愿地闭了嘴。
宁静尧才继续道:“做腰椎穿刺,取脑脊液检查。他体温可能还会往上升,要密切观察。如果出现颅内压升高和癫痫的症状,先对症治疗。”
“好。”
刘立文话音刚落,孙远又突然出声了:“离个婚都磨磨唧唧,要不是你东拉西扯的一直出不了门,能让他一个人在下面待那么长时间?我看你就是成心的,现在好了,医院来了,这婚也离不了了,你说你怎么这么恶*!”
“孙远,哪个王八蛋不离!”徐书娟指着他的鼻尖,气得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
“记住你说的话!”孙远坐在椅子上双腿也不自觉地抖动着,看不出是生气还是高兴。
没人愿意看夫妻吵架,医院里。宁静尧眼见地很不高兴,沉着声音问道:“你们俩谁跟我去办公室一趟?说一下孩子的情况。”
埋怨归埋怨,斗气归斗气,到底还是儿子的病情重要,听医生这么说,孙远立刻站了起来,与妻子前后脚跟着宁静尧到了办公室。
宁静尧向他们解释了孩子目前的情况,根据血象结果,可以初步判断是不是颅内感染,如果证实了确实是颅内感染,后续的治疗方向是针对培养菌选择更敏感的抗生素,必要时会做腰大池引流,将感染的脑脊液引流到体外。
夫妻俩对宁静尧很信任,他们对孩子病情的解释和后续治疗方法并没有太多的疑问,但让人恼火的是,他们之间总会三句话不到,就又相互怨怼起来。
“你们现在的情况,很不适合照顾病人,”宁静尧不悦地说,“尤其是对你们的儿子,不仅影响他治疗,更影响他成长。如果一直是这样的话,我建议不如让家里的老人过来,你们俩就别同时出现了。”
俩人没作声。孙远先出了办公室,留下徐书娟一个人。
她一肚子委屈和苦闷,无处发泄,坐在宁静尧对面,眼泪突然就扑簌簌地落下来。
“没有老人。”她开口说道。
想当年,他父母就以孙远人品不好为理由极力阻止他们结婚,是她一意孤行,认为父母不过是嫌贫爱富愤而宁愿跟他们断绝关系也执意要结这个婚。
婚后,她与是非又市侩的婆婆和一天到晚只知道喝酒骂街的公公无法相处,闹过几次矛盾之后渐渐形同陌路,但好在她与孙远的感情还算稳定。
这几年孙远运气不错,也挣到点小钱,她本想着这下可以向父母证明他们错了,谁知道,有点小钱的孙远早就飘了,出去打牌*的一次比一次大,还被别人撞见跟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勾肩搭背地招摇过市。一回到家,就不停地嫌东嫌西。
离婚是孙远提出来的,那之后是频繁的争吵。她一直不肯离婚,倒不是舍不得这个人,而是不能让他如愿,凭什么她舍弃所有跟他结了婚,而他想离就离?
在鹏鹏的抚养问题上,孩子是她一手带大的,她当然舍不得放弃抚养权,可当孙远要把孩子推给她的时候,她愤怒地抵抗了,凭什么他就能推得一干二净?
她宁愿耗着也不会让他如愿。
她愤怒地抵抗了两年,这两年间,孙远要么不回家,要么回家了就争争吵吵摔摔打打,从鹏鹏越来越畏缩的眼神里,她意识到这样抗衡下去最终会害了孩子,就算再不甘心,她也不能让鹏鹏变成一个胆小怯懦的孩子。
鹏鹏出事的头天,她终于答应离婚,财产分配上,可能因为心虚,也可能因为她能答应离婚实属不易,孙远没有锱铢必较,她嫁给他的时候就不是图钱,到了离婚这一步,自然也不会为了钱计较太多。
约定好第二天一早去办离婚,可临出门前,她突然觉得很舍不得,这个家里的一物一件都是她用心经营和料理出来的,看着这个家,看着眼前的人,她突然想做一番告别。
她把孩子支出去,让他去院子里玩一会儿,她把家里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又一圈,她叫过孙远,跟他说了一番肺腑之言,从恋爱那会儿她为他的一句话而整日雀跃,到现在她看到他回家就满心厌倦,说这些是为了祭奠自己的爱情,也多少是试探他内心还有没有一丝对过去的眷恋。
结果,就因为她的自作多情,害得鹏鹏被车撞。如果不是孙远天天逼着她离婚,怎么会这样?她原谅不了孙远,也原谅不了自己。
但这些家丑她不会见人就讲,她就是情绪上来了,想找个地方哭一会儿。
宁静尧坐在她对面,如坐针毡。他见过很多家属崩溃的哭,要么是因为亲属的病情严重让他们无力接受,要么是高昂的治疗费用让他们心力交瘁,但像眼前的这个,一声不吭,默默一直流眼泪的,也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他只能猜测,应该是因为夫妻关系,可对此,他束手无策。
他看到门口闪过一个影子,赶紧叫住他:“李医生——”
李安泽停住脚步,望进来,问他:“你叫我?”
宁静尧直点头,朝着孙跃鹏的妈妈使了使眼色,用口型冲李安泽说:“劝劝她。”
劝慰病属是李安泽的强项,他不吝把这个难题交给他。
“人生在世啊,凡事都得看开点。”李安泽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如沐春风般的声音一出口,便有一种抚慰人心的魔力。
“我没事。”徐书娟抹了抹眼泪。
“要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不妨说出来,说出来肯定比憋在心里好受一些。”
李安泽迅速进入状态,宁静尧趁机溜了出来。
5
刘立文第一次觉得等结果报告的时间是如此的漫长,虽然师傅安慰他孙跃鹏的感染与他无关,但孙远对师傅劈头盖脸的质问让他很过意不去。师傅替他挡住了责难,但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孙远对自己医术的质疑却也不是毫无道理。
他只能度日如年地等着孙跃鹏的脑脊液报告,就算结果不能证明自己的手术没有问题,至少也能让他重新正视自己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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